自從上了大學之後,幾乎每隔一兩年都必須打包隨身用品,彷彿是一場從未停止的流浪。

  初始離家讀書,背起行囊是一種不得不讓自己更加成熟獨立的姿態。求學期間年年整頓家當,大多是因為在外租屋,不然就是住宿必須換房間;研究所時雖長時間在外租屋,卻也因為曾經換房間而有大肆打包整理的經驗,直到去年六月,甫才結束七年的花蓮生活回到桃園,今年八月又帶著行囊到另一個陌生的山城,也就是因為經常重複這種打包再打包的動作,不知不覺沖淡的眼前的離情依依。

  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,這間住了二十五年的老公寓。

  三十幾坪的老公寓幾經風霜,經歷兩次整修,仍然不敵歲月的侵擾。自我有記憶以來,每天睜開眼睛就在這間房子裡開始一天的生活,即使在外生活了七年,卻還是對家裡的一切最為習慣;這裡送走了我最親愛的奶奶,迎接我妹妹的出生,偶爾還有小寵物們的加入;這裡發生了最平凡的家庭中所有的喜怒哀樂,這裡是最古老最舊的回憶集散地,但我很清楚知道,那一個新場所,永遠比不上舊地方。

  我的這個房間因為雜物都已裝箱的關係出現了難得一聽的回聲,一個人在房間時不覺得感傷,兩個人對話產生「回音」便有人去樓空的哀愁。這次的大肆打包是真的要離開了,那第二個、第三個聲音彷彿道別,突然驚訝地想到,下次回來桃園,就不是在這個房間裡睡了。

  這一切並沒有因為未來將有一個自己的房間而感到喜悅,真的要離開,才對裡頭滿滿帶不走的回憶感到恐慌:這裡有奶奶對我的溺愛。奶奶生前最疼愛我,即使是小我兩歲的弟弟出生她仍沒有重男輕女;我天天跟奶奶一起睡,且任性地要奶奶輕拍我的胸口直到我睡著才不再哭鬧,沒有奶奶我睡不著,甚至她彌留之際我仍童言童語哭鬧想要跟奶奶躺在一起,那時我未滿四歲,我的妹妹還沒有出生,但我清楚記得這些。後來我曾想,為何我從小就開始失眠,在別的小孩因為保有童真沒有成人煩惱而容易入睡的同時,我總是一個人在夜裡聽著鐘聲失眠,也許我知道了。

  這次家裡五個人,一起到新的住所,唯一遺憾的,就是親愛的奶奶走得早。打包時,我細心收起奶奶替我央求來的小玩具,那個小時候到伯父家作客任性強搶來的小玩意,二十幾年來不敢遺失也捨不得遺失的小玩具。親愛的奶奶,我帶走了這個泛黃、齒輪失修卻滿載回憶的小玩具,如同您在我身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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